
Fandom:Kingsman: The Secret Service (2015)
Relationship:Merlin & Harry Hart & Eggsy
分級:G
[Summary]
這是寫在 Kingsman: TSS 後的故事,在黃金圈之後這也就成了平行世界,是不後悔啦XD 但也沒有想要跟著黃金圈修改設定的念頭,所以就這樣囉。我在寫他們時默默走上了梅哈蛋3p的不歸路,直至今日都沒打算回頭(咳)所以是,這是一個未來必定會走上3p之路的故事,另外,這也是我整個 Kingsman 系列衍生的開端:)
另,本篇收錄在同人小說本《In My Remains》中。
前篇由此去→●●●
接獲訊息的時候,Eggsy人在中東某處。
任務剛結束,成果完美,他前腳才踩上Kingsman的專機,通訊器裡Merlin平淡的說明就讓他差點沒飛奔進駕駛艙搖晃機長拜託他用最高速飛回倫敦,要他做什麼都行──好吧,他的確衝進了駕駛艙,用他所能做到最從容溫和的語氣詢問機長:「能否請你用最短時間把我帶回總部?」,然後眨眨一隻眼睛,以及微笑。
而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你忘了敲門,又一次。」
那個男人已經換下了病人服,淺色的針纖毛衣下是樣式休閒的麻質襯衫。背靠幾個枕頭,他以無疑可稱上悠閒的姿勢斜坐在那張Eggsy已經數不清被自己瞪著經過多少時間的床上。這裡本來就是Harry的臥室,Eggsy卻直到此時才驚覺自己在Harry陷入彷彿會持續到永遠的沉睡時根本忘了這件事。
「抱歉──喔不,為什麼你第一句話要對我說這個!」在撞牆、用手上的雨傘猛敲自己的頭或哀嚎之間Eggsy勉強選了最後一個,他本來理想中的場景不該是這樣的,他應該要坐在床邊那張椅子上,可能是蜷在那兒打瞌睡或讀報,太陽報,當然;然後他會聽見那人困惑的聲音,可能是「Eggsy,你一直在這?」,然後他可以告訴這個已經沉睡了將近一年的男人,「是的,我一直在這」,和「我試著拯救了世界,好幾次」,再然後,他想問他──
「做為一個紳士──至少我從服裝上看見了你的努力,」Harry的嘴角隨著視線移動很輕地揚起一點孤度,那讓這個失禮的句子聽起來彷彿成了一個讚美,「無論何時都應該記住基本禮儀。」
「我、」青年盯著男人褐色的眼睛和以非常細微的角度傾向左側的下顎,感覺自己好像又成了那個坐在酒吧雅座一端,被他指責自己選擇了一條讓父親失望的道路時深感憤懣和挫敗的孩子。Eggsy深吸了口氣,把那讓人氣餒的念頭狠狠踢開,他走到床邊他的「老」位子,斜斜傾身將傘靠放在椅側後坐下,微彎著背脊輕吐出口長氣才又開口,「我很抱歉,我只是太過……」他在停頓的短短時間裡慎重選擇使用的字眼,「驚喜。而且Merlin太過分了,雖然他的確在任務一結束就給我消息,但那個時候我人在安曼、在安曼啊!又不可能馬上回到倫敦……」
「哦,」很輕地應聲,Harry注視面前許久未見的青年,簡單計算了回程所需的時間和他出現的時刻,突然笑了出來,「果然很像。」
「啊?」
「Merlin說,據傳你在出任務的時候,被人叫做小Galahad。」他微抿的唇帶著某種促狹,表情卻很正經,「的確很像,雖然迷你了點。」
「真的嗎?」睜大眼,Eggsy完全沒有感受到對方言詞中刻意釋出的些微惡意,露出混雜得意欣慰和更多單純就只是快樂的燦爛笑容,「是誰說的是誰說的?」
那張臉上好像一得到答案就會衝出去給對方一個大大擁抱的雀躍神情莫名具有渲染力,Harry當然沒有因而產生罪惡感,卻忍不住好笑地搖了頭。也許是不自覺顯現的一絲倦意讓Eggsy猛然警醒,他前傾身靠向Harry,「你多休息,我、呃,你同意的話,我會在樓下待一陣子,如果有任何需要,叫我一聲。」
「不,Eggsy,」男人只在某些音節略微壓低聲線的說話方式讓青年懷念地皺了皺眉,「坐下,」Harry僅以略微揚起的指尖示意,他對站起身的青年這麼說,「我們談談。」
在回答之前已經重新坐回原處,用腳拖著椅子往床邊挪動的動作讓Harry瞇起眼睛,Eggsy對那只在男人眼底閃現的不以為然咧嘴一笑,「嘿。談什麼?」
並不真的那麼在意青年這些小動作,從某方面來說,這類不成熟的行為自有其無傷大雅的可愛之處,Harry注意到Eggsy略微弓起背部的姿勢讓他的視線高度正好停在自己最能輕鬆平視他雙眼的位置,男人是在很輕很輕的嘆息時才驚覺這份細膩的體貼的確觸動了心裡某個柔軟的部位,「Valentine,」他說,看見Eggsy眼角微微一縮。
「Merlin沒有告訴你?他有全部的錄影畫面啊。」
「我說我會問你,」Harry盯著移開目光的青年直到他嘆了口氣再次迎上自己的視線,「不想談?」
「嗯?不,不會,」用指尖搔搔耳後,Eggsy聳聳肩,「只是……我不確定,你想知道什麼?」
同樣以一個輕柔的聳肩回應,「那是你的第一個任務,你想說什麼?」
一切。
Eggsy是在開始說話之後才驚覺自己真的有許多話想對Harry說,不僅止是對於那個任務,他的第一個任務,還有這一年的生活,他在Kingsman所做的事,他和母親之間關係的改變,他和繼父之間關係的改變──很不幸的,他的母親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和Dean分手,他有時覺得母親確實愛著那傢伙,以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心態,不過他們兩個的相處模式在那次酒吧事件之後有了非常明顯的變化,可能和Dean再也不敢對母親動手有關,那看起來還不錯,而且他再也不是那個對狀況無能為力的孩子,再也不是。
「公主給了我紀念品,」以這一句作結,青年滿足地嘆息,眉眼之間帶著掩不住的得意,「你絕對猜不到是什麼。」
幾個相當不得體的猜測閃過腦海,但Harry只是保持合宜且適當的關注,一個也沒說出口。
「她在、」Eggsy忍不住開頭又突然收聲,「我還是別說吧。」
「你怎麼想?關於Kingsman。」
並不刻意的詢問在此時被Harry用如此平淡的方式說出口,聽起來卻像這才是這一整個談話中最具重量的部份。Eggsy為此安靜了一小會兒,最終以疑問回答疑問,「你為什麼成為一個Kingsman,Harry?」
即使男人對這個問題感到一絲訝異也被完美隱藏在深處,他挑起眉,從容神色下難以判讀言詞中的真實程度,「為了拯救世界?孩提時代的間諜夢?」
「真的?」先是忍不住笑出聲,想了想,Eggsy微瞇起眼看著他,「真的?」
Harry以一個眨眼的動作略過他的疑問,「你怎麼想?」
「我覺得你像是一出生看起來就跟現在這樣差不多,然後套上西裝載上眼鏡,碰──變成Galaha、」在Harry無聲的注視下訥訥闔上嘴,「噢,你指的是Kingsman。」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側著頭,眼神說明了他還在等待回答,Eggsy抿起嘴角,卻的確慎重起來,「整體來說,很好玩。」注意到Harry非常輕微地動了一下,Eggsy連忙強調,「真的,我是說,很酷,就像你說的,西裝是現代紳士的盔甲,我發現Kingsman裡大部份人的確把自己定位成騎士,或是騎士的協助者,大家都有那種古典情懷。這一點很酷。」
「也有一部份人單純只是在做一份薪水福利都不錯的工作,」Harry這麼說,等於變相承認Eggsy的觀察,「當然,更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工作的單位是一個特務組織。」
「我也這麼猜,雖然我不會接觸到太多人,」年輕的特務聳聳肩,語調卻遠不如他所表現的輕鬆,「我做了幾件可能很嚇人的事,我殺了人,我救了人,我想我救了人,雖然那些人到最後都不知道我是誰,Harry,」他停了一小會兒,睜大眼凝視男人的樣子突然像個孩子,五歲大的孩子,「我們為什麼要拯救世界?」或許是因為男人的表情,Eggsy縮了縮,「我不是說不要阻止那些壞人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我只是忍不住會想──」
「我做的事是不是對的?我今天阻止了這件事是不是會讓另一件事變得更糟?今天我毀了這個組織會不會反而讓另一個組織變得更強?這個世界會因為我做了這些變得更好嗎?我到底是不是只為了自我滿足才把自己投進這些危險?」看著Eggsy居然可以睜得更大的眼睛,男人沉穩的神情不變,「一般來說,我們大概會在工作三或五年之後才開始產生這些疑問。你跑得很快,Eggsy。」
胸口湧現的情緒一時難以判斷是安心還是沮喪,更可能兩者皆是,Eggsy下意識往後挪了挪,幾乎整個人陷進椅子裡,「所以,你有答案嗎?」他問,帶著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有嗎?」過於迅速的反問幾乎稱得上戲謔,Eggsy瞪著他,男人卻反而笑了出來,「我很想說,經過這麼多年,當然有,」Harry即使正在說話也帶有某種獨特的靜謐感,那或許是多年來面對遠超出常態的壓力所磨砥出的從容,他凝視青年的雙眼,「很可惜,不,我沒有答案,即便有,那個答案也只是我的。」
重重垮下肩,Eggsy喃喃抱怨,「所以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啊……」
「你會知道的,總有一天你會。」他的聲音似乎不自覺地低了一些,就好像那些疲倦終於追上了他,Harry嘆了口氣,「我累了,Eggsy。」
青年微微一驚,在剛才那不算長的時間裡他完全忘記了Harry其實是個才從長達將近一年的昏迷中清醒過來的病人,「對不起,我話太多了。你還是休息吧,我就在樓下。只要你想見我,隨時,叫我就好。」Eggsy指指自己的眼鏡,指尖順勢朝上隨意虛劃了個圈,一邊露出歉疚的表情,「抱歉,為了把你從莊園帶回這裡,醫療組改裝了你的臥室,所以……你揮個手我就來。」
快步走到門邊,Eggsy在指尖觸及門把的那一瞬停下動作,他盯著色澤深穩的門扉,除了細微開闔的嘴唇之外全身幾乎一動不動,「不是我跑得特別快,Harry,」他說,聲音比平時尖銳了一些,就像他已經花費太多力氣在壓抑情緒導致沒有多餘精神顧慮其他。
男人在他身後以一個挑眉代替詢問,悄無聲息,年輕的特務卻彷彿不需回頭也能知道他的反應,也可能是他本就沒有打算等待回應,有那麼一個分秒他緊繃的背部洩露出一絲憤怒,只是那很快又消退成了痛苦,他吸了口氣、又吸了口氣,才終於能夠開口:「是因為你倒在我前面。」
那本是整個談話中被青年刻意忽略的部份,教堂、平民、屠殺。
男人其自身就是失鞘的利劍。
就算那一天、那個下午距今已將近一年,透過眼鏡所看見的,Harry眼中的景象依然留在Eggsy眼底,那些記不清長相的人們,滿是血污和憤恨的臉孔,死亡的臉孔,普通人的臉孔。
40,代表了四十個原本活生生的人、四十段人生、或許四十個家庭。
一年前的Eggsy還不曉得Merlin為什麼能夠立刻答出這個數字,不到半年他就知道了原因。
當時訓練精良的後援小組跟在Galahad身後盡力做了他們能做到的一切。他們冒著Valentine派人監視的風險扛走當時生死未卜的Harry,清點屍體、留下記錄,最後按照標準程序,一把火把教堂連同所有屍體燒得一乾二淨。
Kingsman不是政府機關,不是慈善家,他們不插手政府應該負責的事務,除非那是他們的責任──而這四十個中斷的人生就是Kingsman的責任。Eggsy不清楚Merlin確切做了什麼,或許低調介入當地政府的調查、或許插手保險公司的撫卹評定,他只知道有四十份報告端整放在Arthur──Merlin──的辦公桌上。
「這是Kingsman的做法,」在Eggsy意外知道這件事之後,Merlin這麼說,「我們會犯錯,偶爾,但我們同樣會修正錯誤。」
Eggsy看著面前總是鮮少透露過多情緒的魔法師,想著大屋中Mr. Pickles的標本,想著再也沒有回來的父親,想著把徽章交給自己的那隻手,想著昏迷不醒的Harry,和那雙琥珀色的眼中頹然塌陷的空洞,「如果是無法修正的錯誤,又該怎麼辦?」
「試著彌補,或放下,」Merlin淳厚的聲音底層極其少見地滲出一絲悲傷,帶著某種必須足夠熟悉這個男人,或說是曾有足夠多的機會讓這個人在背後拽住自己的生命後才能察覺的憐愛。
「我們都得學會放下。」
「為什麼我們要拯救世界,Harry。」那不再是個問句,年輕的特務視線停在自己緊握門把的手上,沒有意識到為什麼那些屈起的指節毫無血色。
「你聽來很生氣。」
男人的聲音依然從容,Eggsy在轉身和奪門而出之間一時難以抉擇,他又安靜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音調很輕,卻在無意中緊咬著牙,「生氣?你教我禮儀,教我忠誠,教我挺身對抗這世界與生俱來的不公義,教我被人期待,然後你操他媽被個瘋子一槍打死在我眼前,」他的聲音不知在哪一個段落拔高起來,就像堆積的憤怒猛然炸開一道缺口而一切情緒都不得不從中湧出,「生氣?對!我很生氣!」
沉默緊隨那可能隱忍了不知多久的爆發而來,青年壓抑的抽氣聲成了房裡僅存的聲響,可能持續了幾分鐘或許更久,久到足夠讓他開始冷靜、然後後悔,「我──」
「過來這裡,」幾乎同時,Harry沉聲說,果決的尾音銳利,音節與音節之間不必要的折轉卻十足柔軟,他對慢吞吞轉身拖著腳步移回床邊的青年眨眨眼,「坐。」
Eggsy很快地看了病床另一側的椅子一眼,繞過床尾坐回原位感覺很遜──雖然他自覺在Harry面前總是很遜。僵硬的手指擦過西裝下擺,明明就是防彈的布料,此時卻完全無法提供任何安全感,他動作微小地挪了一步,又一步,就像個不甘聽話的孩子,意外地,Harry竟伸出手在身側輕拍了兩下。
「……呃,Harry……?」對男人明顯的示意說不上是驚訝還是驚嚇,大概兩者皆是。Eggsy瞪著那一小塊床墊,好像那裡隨時會跳出一隻紅髮綠衣的皮克西嘲笑他無所遁形的幼稚,他看見Harry偏了下頭,目光飄向他之前輕拍的位置又轉向自己,Eggsy抿起唇,這次乖乖側身面對著男人坐下,一手防衛性地擱在他與Harry之間潔白的被單上,「我很抱歉。」
「為了什麼?」
「我不該對你發脾氣。」
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他的聲音一樣沮喪,Harry神色自然,「沒關係,我的脾氣也不怎麼好。」
Essgy愣了下,緊盯著Harry無比正經的臉彷彿看見他頂著同一副表情說「那就讓我給你們上一課」,Eggsy忍不住笑了,雖然只是一點點嘴角揚起了弧度,「脾氣不怎麼好?你叫那只是『不怎麼好』?」
輕柔的嗤笑讓男人臉部的線條看來遠比平時柔和許多,他淺淺吁了口氣,「我說過我們該談談最終測試。」
Eggsy抬起一邊眉毛,「啊?」
「在我離開前,好吧,我知道有點久了,」Harry的聲調和語氣都很平靜,只有微微繃緊的眼角洩露出一絲情緒,他看著Eggsy睜大的眼睛,在那之中看見困惑、不安,和那個或許永遠不會從他腦中抹去的、五歲大的孩子,他想著青年低吼「你教我被人期待」,有一點什麼哽住男人的呼吸,然後他才驚覺這一切的一切給青年帶來的傷害竟讓自己如此難受。
「我承認我當時很生氣,」他終於開口,「我對你……寄予厚望,我真心認為你可以順利通過測試,成為一個優秀的Kingsman,做到當年你的父親沒能有機會完成的事。」
「但我搞砸了,」Eggsy喃喃,一年前那個早上曾有過的挫敗和自責再次湧上,他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我不想讓你失望,我只是……我就是做不到,如果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做不到,對不起。」
「不,Eggsy,你只是讓當時的我感到失望。」Harry的咬字很輕、很乾淨,他微微揚起頸子,幾絲深褐的鬈髮落在他額際那道傷疤上方,青年不可免的再次為此感到一陣心痛。Harry閉了閉眼,「但或許,那個失望的我才是錯的。」
Eggsy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呃……我不懂?」
「我進行最終測試時比你大上幾歲,」他淡淡地說,很難判斷語調之中是否帶有懷念,「為了一個命令射殺自己的朋友的確很痛苦,但我還是扣下扳機,比起質疑朋友被犧牲的必要性,我更想成為Kingsman。」沒等Eggsy有所回應,他又說,「Mr. Pickles的確活下來了,但牠也算是死過一次,只因為我決定牠可以為我犧牲。」Harry停頓了幾秒,「經過這麼多年,我才終於開始覺得或許這個答案從一開始就不正確。」
微微抿起唇,Eggsy看著Harry,和浮現在那雙眼底彷彿經過深思熟慮的悲哀,良久才深吸了口氣,「哇……噢。隔了這麼多年,Mr. Pickles都成了標本耶?」
男人輕咳了下,「紳士不以具攻擊性的問題繼續對話,Eggsy,」他說,任由笑意往外延伸、再延伸直到在微瞇的眼角堆出優雅細緻的波紋,「紳士守則。」
「好吧,」Eggsy不太確定那是種幽默或私人笑話(畢竟他總覺得每一條所謂紳士守則都很搞笑),不過那之間的區別似乎也不那麼重要,「如果你堅持。只是……」困惑地皺起眉,連同臉也一起皺了起來,「為什麼是現在?」
「我想了很多,」Harry依然帶著微笑,音調卻異常堅定,「在我睡著的時候。」
「……Harry,從我被你從警局拎出來那天開始到現在也快要兩年了吧?這之中有大概99%的時間你都在睡覺!」
那聽起來像是個抱怨又不全是,Harry真的愣了好一會兒才突然笑出聲音。那是真正單純、愉快,只是因為感覺有趣而發出的笑聲,Eggsy對自己說了什麼能讓這個總是從容不迫的男人笑成這樣完全摸不著頭緒,但無所謂,重點是現在Harry可以活生生坐在這裡笑得像是個一般人而不是因傷昏迷的特務,「很榮幸讓你如此愉悅,」他嘟囔,並不真覺得委屈。
半偏著頭,Harry聳起一邊肩膀,嘴角還留存著上揚的細微弧度,「或許我該試著少睡點。」
「之後吧,」Eggsy好笑地搖頭,「目前你還是病人,事實上我們根本不該聊這麼久。」用了比自己以為更多的意志力勉強站起,只是視線高度的轉換就讓他突然又覺得自己距離Harry極其遙遠,但他終究沒有坐回那個男人身側,或許是因為他心裡知道那個魔幻時刻已經悄然走過,他吸了口氣,把一個輕嘆抿在嘴角,「最後說一次,我在樓下。」
「我知道,」Harry隨著青年移動的角度轉動視線,微小的笑容邊緣一度擴散成蒼白的悲傷,只是那很快又消失在他沉靜的眼底,如同出現時一般迅速,「再見,Eggsy。」
青年倏地停下腳步。
那是你的第一個任務。
我們都得學會放下。
如果錯誤無法修正該怎麼辦?
我累了,Eggsy。
「那不是我的第一個任務,」Eggsy轉身瞪著居然在這種時候表情格外無害的男人,「嚴格來說,我是中途接手你的任務,Galahad。」看見Harry挑起眉,Eggsy慢慢地說,「為什麼說再見?」
「或許是因為我決定退休,搬到哪個義大利小島上當個婚禮歌手?」
Harry回答時連眼也沒眨一下,Eggsy只是靜靜看著他,隔了一小會兒才聳聳肩,「那好。所以你打算用一個複雜的方式脫離組織,獨自跑到某個小島隱居,而我做為你的隨從,只好也用一個複雜的方式跑遍世界去找你,最後用一個更複雜可能還會不小心破壞很多東西的方式把你帶回來幫我拯救世界?」
男人眼角細微的抽動微妙參雜著慍怒、刺痛、和雖然並不情願卻難以否認的好笑,他幾乎可以預見Eggsy會說出什麼,那理應會和那個令人不快的回憶揉混成某種難以下嚥的硬塊,Harry心想,「聽起來對我還不錯,」但他還是這麼說,沒有注意到自己吐出的每一個字眼都飄移不定。
「你想得美,」青年明亮而銳利的眼直直望進他眼底,就像他在這件事上不存有任何退讓餘地,「這才不是那種電影。」
Eggsy的果決毫不令人意外,Harry卻反而卡了幾秒思索自己究竟是否真的為此不快。青年彷彿下定決心不讓年長的紳士從自己的視線中離開,他微微前傾上身更靠向他,Harry直到此時才注意到參雜在深金髮絲中的細小沙礫,和被鏡框遮掩的耳後那道顏色鮮豔的創裂。一些微小的痕跡,致命任務總可能帶來的禮物。曾經的自己也總會在某些不夠小心的時候留下這些,Harry盯著那道傷口,先是感覺懷念,然後才是對懷念而產生的哀傷,「你該處理傷口,」他說,有一些東西隱藏在他的聲音底層,聽起來破碎、疼痛、疲憊不堪。
「我們都該處理傷口,」Eggsy低聲說,在他的大腦意識到之前悄悄伸手碰觸Harry靠放身側的手指,青年曲起的指節乾燥而溫暖,Harry盯著那些手指和上頭細小未癒的傷口,目光訝異又好奇。Eggsy的手指最終握住男人的手在虎口輕輕合攏,「但不該是一個人。」
「……」沉默了不知多久,也可能只有一小會兒,青年的溫暖停在原處,就像那些手指生就該是為了給男人提供一些暖意,Harry看著被圈在那些指節中的自己的手,緩慢點頭所需的力氣比自己原以為的更多也更少,「我會考慮你的提議。」他很輕很輕地說,有那麼一個瞬間,他對自己說出的每一個字眼究竟代表了什麼毫無概念,但他眼前的青年卻像是把他說的每一個音節和藏於其後的一切都聽進了心底。
「你保證?」
俐落的提問刻意展示緊追在後的決心,Harry在微笑的衝動浮現那瞬間察覺了青年的不安和果斷,「停止得寸進尺,Eggsy,」他說,青年為此不滿地撅起唇。他在心底吁了口氣,「我保證。」年長的紳士終於承諾,而那讓青年滿足地笑了。
仰起頭,Harry的目光安靜落在面前年輕的特務身上,梳理整齊的金髮、服貼的西裝,鏤記Kingsman標誌的黑框眼鏡和腕錶,最後,是他領口以斜紋領帶打出的標準溫沙結。他很輕很輕地點點下巴,確定青年的注意力專注在自己身上,「Eggsy,做為你的推薦人,我很驕傲。」
那是青年有生以來所見過最為純潔的一雙眼睛。
Eggsy安靜回望這個改變他人生的男人,他的目標、他的嚮往,他的導師,他看見Harry的指尖向著領口的位置虛晃了下,他直覺伸手推正偏移了一點角度的領結,在Harry因而微笑的同時很輕很輕地挺直背脊,以一種兩年前的他不曾想像過的優雅,Harry Hart式的優雅,「謝謝,Harry,」他沉聲回應,只在這短暫的分秒,魔幻重又貼近的分秒,一站一坐的兩人即使身著不同服裝擁有不同外貌,也竟能宛如交錯時空的鏡射。
「能夠不讓你失望,也是我的驕傲。」
後篇由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