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hoto by @fletcherjclay
Fandom:Good Omens/好預兆
Relationship:阿茲拉斐爾/克羅里(無差)
分級:G
Summary
設定混用影集版與小說版,或許主要是影集。
//Eternity is in love with the productions of time.
All wholesome food is caught without a net or a trap.
Every thing possible to be believd is an image of truth.//
//永恆愛戀時間的造物
凡有益健康的食物都不是從網子或陷阱補來的
一切可信之物都是真理之像//
-威廉.布萊克【天堂與地獄的聯姻】〈地獄箴言〉
前篇由此去→●●●
克羅里差不多可說是在老書店住了下來。
他會和阿茲拉斐爾在早晨一起挑家兩人都感興趣的咖啡吧,吃份不管對任何生命形式來說都太過豐盛的早午餐,中午以酒和水果做為點心,而下午茶和晚餐都是隨興所致的有趣事件。
他陪著阿茲拉斐爾整理一架又一架大概永遠整理不完的藏書,幾乎每一本書都是阿茲拉斐爾(經常且不幸、也就是說,可以說是幸運地,那也常常是克羅里)一段或許有趣,或許其實不怎麼開心的回憶──這該不會是原本吧?克羅里戳弄著架上那本泥金裝訂的《天主之城》,嘿等等,我記得它,它可是平平安安被送到了羅馬的修道院。阿茲拉斐爾從旁探頭過來,有些懷念地摸摸書頁,倒也不是原本,但的確是最早幾本抄寫出來的,你真的得佩服人類的想像力不是嗎?阿茲拉斐爾說。我覺得人類自圓其說的能力在整個宇宙裡都找不出對手。克羅里聽起來幾乎抱有敬意,他抽起那本書,想讀讀它嗎?──,老書店已經好一陣子沒有開門營業,偶爾會有人讀完門口張貼的營業時間告示之後滿心困惑地敲門,畢竟裡頭好像傳出燈光和音樂,似乎也能看見人影晃動不是嗎?但那扇門從來沒有為此開啟過。
夜晚阿茲拉斐爾總窩在他的老位子讀書而克羅里就在他身旁的沙發上滾成懶散的一攤,他們會泡上一杯(或好幾杯)熱可可,以及開上一瓶好酒。那些書本、捲軸,一些莎草紙甚至在箱子裡還能找出幾塊泥板和竹簡,以及那些可能連阿茲拉斐爾自己都早已遺忘自己為何寫下的簡短筆記,似乎並不令人意外地成為了他──當然,還有和他同時滑進這愚蠢又美妙的世界的惡魔──在地球這麼長久以來所經歷過的一切的紀念品。
他們漫無邊際的閒聊大多數時候會以一陣自然但略帶緊張感的沉默作結。
「讓我看看你的翅膀。」克羅里總會這麼說,而他的朋友會在他靠向前來時為他張開雙翼。從某個角度上來說,阿茲拉斐爾從來沒有親眼看過他傷殘的羽翼;從某個角度上來說,阿茲拉斐爾看見的是克羅里眼中的痛楚和憐惜;從某個角度上來說,那差不多就是一切。
「你覺得怎樣?」
「比昨天好一點。」克羅里的手指輕柔刷過那些新生的柔軟的羽毛,指尖無意識地抓揉一小片蓬鬆的羽絨,阿茲拉斐爾被弄得發癢,忍不住縮起肩膀而克羅里立刻鬆開手,「會痛?」
「不,不會,」被他的緊張嚇了一跳,阿茲拉斐爾愣了幾秒才眨眨眼,他回想著剛才那奇妙的搔癢感,在他的回憶中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但……「我可以感覺到,」他謹慎地說,略過了那之中陌生的、彷彿身上尚且未知的神經末端被溫柔撫摸的奇特感受,「我可以感覺到他們。」
克羅里微微睜大了眼,「那我……?」
他的聲音裡帶著驚奇和幾不可察的顫抖,阿茲拉斐爾對那個詢問的尾音點點頭,克羅里伸出手,雙臂環過阿茲拉斐爾的肩膀,手掌再一次滑過那些新生的羽毛,指尖陷入羽翼間隙,阿茲拉斐爾幾乎有整個人被克羅里略低的體溫裹住的錯覺。他忍不住盯著惡魔線條銳利的鎖骨,距離近得能夠看見自己呼出的氣息拂動他細微的汗毛,那雙手在翅膀裡巡梭,有一個瞬間,讓沉重的頭顱歇在他肩窩的誘惑巨大到幾乎成了一股無形的拉力,他想起克羅里曾經完全字面意義上的和赤裸的自己纏在一起,以及那些精緻的鱗片壓在皮膚上讓人緊張卻又舒適的重量。有感覺嗎?惡魔微低的聲音落在他肩後,阿茲拉斐爾臉紅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一隻羽毛從克羅里指間突然蹦了出來,他輕輕將它梳順,隨口問道。
「沒、沒有,沒什麼,就是點小事,沒什麼重要的。」阿茲拉斐爾語速飛快,藏著一點點羞愧,「對了,晚餐,你想吃點什麼?」
慢吞吞退開一步,克羅里疑惑地盯著他,有那麼一小會兒,他試圖猜測阿茲拉斐爾的思緒,但末了他只是聳聳肩,「去麗池如何?我想那裡正好有張桌子空出來了。」
那幾乎成了一種潛在的規律。
有些時候,他們會一起在克羅里的公寓──嚴格來說,是克羅里臥室裡那張舒適得過份的大床上──醒來,說是一起,但大多數時候,是克羅里忍不住叫醒不自覺睡著的阿茲拉斐爾。
事情總有起因,而這事是這樣開始的。
阿茲拉斐爾有時會看著二樓那張躺椅(他不止一次在那裡不小心睡著);或是一樓那張克羅里鐘愛的沙發(不止一次,他可能是在睡著後被克羅里抱上沙發)若有所思。
某一天,或許是阿茲拉斐爾又一次在沙發上醒來那時,他看見克羅里窩在沙發一角(正如他也是以差不多的姿勢蜷窩在躺椅邊),額頭或臉頰或整顆頭靠在阿茲拉斐爾的手臂旁或腰側,以一種近乎警戒的緊繃盤據在那裡就像他無法忍受自己離開到阿茲拉斐爾伸出手無法觸及的距離之外。
於是,天使認真考慮起給老書店添點新家具,一張床,大到足夠放下他和克羅里。他對這事缺乏概念,所以他詢問了克羅里對選購床鋪的意見,畢竟克羅里才是對睡覺這門技藝游刃有餘的那個。但克羅里只給了他一個嫌棄的白眼,幹嘛買新床?我的床鋪好睡得很。
但,那是你的床……阿茲拉斐爾結結巴巴地說,你應該不是暗示我們可以,呃、
去我那睡就好了。克羅里直接說了出來,就像他從沒考慮過別的可能性,反而讓阿茲拉斐爾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反正你很快就用不到床了。
啊。
安撫他人──其實,那個「他人」主要指的就是克羅里──的不安就回到了天使的專業領域,所以他把那一點點微弱的推拒嚥了回去。
所以有些時候,他們的一天會這樣開始和結束。
在麗池他們的老位置,在那架平台鋼琴頂蓋溫柔的陰影裡,正說著話的天使不自覺地靠向他的朋友,而克羅里只是默默伸出雙手接住了他。將他抱上車再送上克羅里公寓那張舒適的大床彷彿只是眨個眼的過程,然後克羅里會去給他的植物澆澆水,和它們講幾句關於天使的閒話,但他已經有好一陣子不再刻意檢查植物們是否有趁他不注意冒出新的葉斑或成長得不夠努力,所有想活下去的嘗試都值得鼓勵。
最終他會爬上床,畢竟那就是他們之所以會回到克羅里的公寓的原因,他在阿茲拉斐爾竟然沒有拒絕他的提議時才想通這一點。他會爬上床,安靜躺在阿茲拉斐爾身邊,花上一段時間,可能幾分鐘、或幾小時,看著阿茲拉斐爾的睡臉發呆。
克羅里不確定在過去那麼長久的歲月裡,他是不是真的曾經有花費這麼多的時間去注視他的朋友──他有,但不是以這種方式,不是以這種……姿勢──。有幾個夜晚,那些月光悄悄溜進房內,爬上天使柔軟的臉頰,在圓潤的鼻翼和睫毛的陰影處留下一點一點淡淡銀色光點的時刻,他想起他曾經花了將近一世紀的時間琢磨他想不想親吻阿茲拉斐爾,當他意識到自己其實對那些被天使興之所致親吻的花朵和書本感覺好奇那時(差不多是在十四世紀左右,這個偶爾浮出的念頭勉強算是幫助他撐過討人厭的一整個世紀),之後又用了可能幾世紀的時間確定他不會那樣做(雖然他其實沒能做出明確的結論,他只是決定這事可以丟去一邊)。那可是個天使,而且是他的朋友,而且──
「克羅里。」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彷彿泛出溫潤的銀光,圓潤的臉頰有一小半陷在黑色絲綢包裹的枕頭裡,成了一道過度蒼白卻精緻的線條,那雙眼睛在他眼中軟成一汪如水的笑,「早。」
他突然什麼都不確定了。
「我又睡著了?」阿茲拉斐爾問。
「只睡著幾分鐘,」其實不止,但那無關緊要。克羅里慢吞吞爬了起來,「來杯茶?或咖啡?我們可以來試用新的咖啡機,全新機種唷。」
阿茲拉斐爾隨著克羅里移動的軌跡懶懶地翻身,這張床實在太過於舒適了,他想。「我們是不是在……米蘭?一起喝過咖啡?和李奧一起。」
克羅里歪了歪頭,「1507、或08年吧,他還偷畫了我們兩個。那張圖去哪了?他是不是給了你?」
阿茲拉斐爾目光游移,「不確定。沒在你那裡嗎?」
「沒什麼印象。這麼說來,那時咖啡在歐洲還是個很潮的新東西,」他突然笑了出來,「人類為了能喝或不能喝它可是爭論不休啊。」
「為了美好的食物爭執大概也是人類的天性之一,」阿茲拉斐爾在滾下床或是再多賴上一小會兒之間掙扎,最終他屈服了……一部份,他伸出手而那件被克羅里好好掛進衣櫃的背心憑空出現在他手上,他抱著一點點、只有一點點罪惡感下床著衣,「那遲早會上升到道德論證的層次,你知道的。」
「就像教宗遲早得決定要不要為咖啡施洗。我說這到底是不是你們的人給他的主意?」克羅里對試圖辯解的天使豎起一隻食指搖了搖,「別說,我知道烏列愛死咖啡了,他不講,大家都不提,沒問題。」
阿茲拉斐爾對此無話可說。他帶著一點點氣悶拉整外衣,有那麼一個分秒,他好奇起克羅里會為他脫下外套、解開背心(為此,惡魔甚至在臥室的衣櫃裡空出了天使專用的一塊空間),卻從來沒動過領結的原因,或許是領結的結構問題,他想,解開了就回不去,然後他就放下了這個小小的疑問。「早餐吃什麼?」
「我昨天有個靈感,」克羅里端著兩杯咖啡出現在門口,看見阿茲拉斐爾已經乖乖下床時給了他讚嘆得很刻意的眼神,換回天使微微瞇起的白眼,「你覺得雅典如何?」
阿茲拉斐爾的眼睛微微一亮,「我喜歡那裡的烏魚子麵包盤,搭配酒漬杏桃做成的沙拉也相當美味。」
「一點沒錯,是優秀的下酒菜,」克羅里附合,「想想不過是幾千年前,那裡的人還用腐爛的魚做調味料呢。」
「那是發酵,而且魚露是偉大的發明。」阿茲拉斐爾對惡魔微微的諷刺不予置評,「這麼說起來……」
「對,你在那裡偷吃,公元前的事了,那是哪一年來著?」
「……那種事我不記得。」阿茲拉斐爾別開視線,裝作沒有察覺翅膀上蹦出來的那隻小小羽毛,他從克羅里手裡接過熱騰騰的咖啡,對他的朋友彷彿心知肚明的壞笑視若無睹,「或許我們可以帶著一瓶好酒過去,晚上能找個地方看星星,吃點乳香冰淇淋。」
「嗯哼。」
克羅里挖苦地哼哼,但阿茲拉斐毫無愧疚地當成沒聽見。「我還存了幾瓶1793年的蒙貝利亞爾葡萄酒,想來正合適一段突然的旅行。」
「有時我真是喜歡你的幽默感。」克羅里一臉佩服地說,帶著一點忍不住的好笑,「喝掉你的咖啡,然後走。」
超自然生命體對「旅行」的概念當然和人類截然不同,所以有些日子,他們的一天也會是這樣開始和結束。
那其實在某方面,讓這段時間以來他倆的生活感覺像是一場持續的、漫無邊際的旅程。不論是待在老書店或是克羅里的公寓,再或是每一次興起時前往哪個他們曾經待過或一起漫游過的城市(也有時,城市早已不是城市)或鄉村。
人類的足跡必然是人類文明的歷程,而對自創世之初便以人類之姿或旁觀或生活在人類之中的阿茲拉斐爾和克羅里來說,這無疑也成為了他們生命中的歷程。
體型塑造天性。你不可能在長久的時間維持人類的體型、以和人類差不多的方式生活之後,還巴望能夠不受影響。必然會有某些內在的人類特質開始滲透你的整個本質,比如好奇、比如想像力、比如創造力、比如那些願意將另一個生命的快樂放在一個無比重要的位置,甚至可能放在自己之前的情感和渴望──正如這段時間以來克羅里為阿茲拉斐爾所做的一切;正如阿茲拉斐爾對克羅里所想的一切。
「那是我的草莓塔,」在伊斯坦堡的咖啡座一隅,一名惡魔衝著毫不猶豫對他的那份蛋糕伸出叉子的天使嘶嘶抱怨。
「對,但我以為你是點給我吃的。」阿茲拉斐爾切下一塊送進嘴裡,然後以餐巾拭去嘴角的一小片奶油醬,「有點普通,在裡面放燉梨感覺不太對。」
「看來你完全回想起你的混蛋程度了。」克羅里的挖苦中不無贊賞,他直接伸手抹了一手指內餡塞進嘴裡,「……是有點普通。」
阿茲拉斐爾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只差沒說出「你看看你」。他正準備針對奶油和雞蛋在甜點上令人驚嘆的演化史發表一小篇感想,卻突然停了下來,微微偏著頭就像他聽見了什麼。
「怎麼?」
「有客人,」他說,對這事難得地帶著一點笑意,「書店的門鈴響了。」
「看來我們只好放棄這個不怎麼樣的蛋糕了。」克羅里站起身,側身斜腰對阿茲拉斐爾伸出手彷彿恭迎莊園主人回家的老忠僕,「請容我──?」
天使放下餐巾,好氣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裝模作樣。」他評論,然後輕輕握住了他的朋友溫度略低的手。
後篇由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