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島]指尖的晴空_6/7

Fandom: Dr.コトー診療所 /五島醫生診療所(2003TV)
Relationship:原剛利 & 五島健助
分級:R

前篇由此去→●●●


診療所的事務總是忙碌,對島上的每一個人來說,早就是習以為常的景象。

不過這兩天不同,上門的患者雖多,但更多的其實是風聞島上唯一的醫生在東京受了重傷,拼著最後一口氣撐回島上,所以無論如何也要趕來見醫生最後一面的健康民眾。

『到底是誰亂傳話的?!』就算彩佳小姐發出這樣的怒吼,來訪的人們也只是露出無辜的笑臉,再在確認醫生真的真的沒有生命危險之後安心地各自回家。

來來去去的人好像從早到晚沒有斷過,直到好不容易送走最後一個訪客時已經是將近十一點。

撐著拐杖站起身,想起下午彩佳小姐雖然看起來還是不太高興,卻還是將便當用力放在桌上時的樣子,五島不由得輕輕舒了口氣。

昨晚雖然試圖謝絕,不過在星野課長的堅持下,還是靠著他的幫忙換好藥、也做了簡單的梳洗。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上自己的確只有在原先生面前會有那樣坐立不安心神不寧的狀況,並不只是因為最初的那個吻;或甚至是後來那個晚上那件事、……早在那個清晨之前,也許就已經……

輕輕閉上眼睛。那天晚上,那個男人用爬滿粗繭的手指,柔柔撥開自己因低頭而垂到鼻尖的瀏海,用苦澀的聲音這麼說。

「有的時候……這麼長的瀏海實在蠻討厭的……」幾極細微的說話聲彷彿只是自言自語,溫柔輕撫髮絲的動作和平時總是嚴峻的表情竟意外契合,不同的或許只是那份從未在他身上見到過的迷惘不安,在每一個眼神流轉之間無聲的、寂靜的飄散、墜落,而後沉默、沉默地在某個看不見的角落自顧自堆積成山。

輕淺歎息悄悄溢出唇角。不過是兩天前的事,只是也許是因為在這幾天反覆回憶了太多次,結果感覺上反而像是已經過了久遠的時間,久得連原先生本就少見的微笑都難以憶起,倒是他壓抑的眼神只要一閉上眼就無法控制地在眼前浮現,甚至纏繞夢境怎麼也揮散不去。

「唉……」雖然有點對不起彩佳小姐的好意,但也許是因為不舒服的關係,其實根本就沒有食慾。隨手找了個塑膠袋將沒吃完的便當收了進去,一手提著搖搖晃晃地走出診療室,晚上星野課長和彩佳離開前說了今晚有事所以無法留下來,那今天──「咦?」

還沒真的開始煩惱就被坐在候診室的人影嚇了一跳,微微垂下肩、沉思著什麼似的姿態在空無一人的診療所裡意外有種寂寞的感覺。懾於那樣的氛圍,五島怔忡了好一會兒才遲疑開口:「……原……先生?」

「星野先生打電話給我,說晚上診療所大概沒有人幫忙……」聽見他的聲音,迅速站起的原剛利仔細審視略顯驚慌的五島,稍微停頓了一會兒才又低聲補充:「正好我本來就打算過來。」

不敢詢問他說的「本來就打算過來」代表什麼,只能輕輕應了句「這樣啊……」就又安靜下來。其實對於見到他該如何反應根本理不出任何結論,但至少還能看到他就覺得安下了心……

幾不可察地吁了口氣,多少有些不知所措的五島只是默默垂下了頭。

短暫交談之後尷尬的沉默在五島極其細微地移動身體重心時打破。原本只是安靜凝視他臉龐的男人轉身關上診療所大門,回身接過他提在手上的袋子,「走吧。」

嘗試用笑容掩飾心頭莫名浮現的沮喪情緒,五島輕輕挪動賴以支撐身體的拐杖嘗試前進。「不好意思……」

在伸出時還有些猶豫的手在扶撐起他手臂時動作已是堅定,接過他的拐杖順手放去牆邊,「逞什麼強呢,醫生不是最該知道自己身體狀況的嗎?」

略帶壓抑的聲音在說話間顯得異常緊繃,五島微微低下頭,在清楚看見他單手輕鬆撐起自己半邊身體的有力臂膀時,卻突然對平時總會遮去一半視線的瀏海懷念起來。「……對不起。」

「………………」微掀的唇像是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沒說出口,只是沉默地扶著他走過長廊回到主屋。在內門前停下腳步,原剛利低頭看看約有三十公分高度的室內地板,再看看他被石膏包裹到膝蓋的腳,歎了口氣,伸出手,竟是將他像孩子似的直接抱了起來。

「原、原先生?!」突然的緊張究竟是因為身體出乎意料地被迫騰空;或是因為他手臂的溫度竟無法分辦,一時根本沒想到要掙扎,任由他抱著全身僵硬的自己走進屋裡,彷彿從那時起就自顧自暫時停止的呼吸,直到他扶著自己在矮桌邊坐下,才好像緩慢地恢復作用,仰頭窺視他和平時一樣略嫌嚴肅的表情,卻又在和他視線相對那瞬間飛快低下頭。

多少感覺有些不太自在,原剛利深深吸了口氣,轉身回到玄關,從袋子裡拿出只吃了不到一半的便當,直覺地皺起眉,壓下轉頭罵人的衝動,默默將剩餘的食物倒進餿水筒,扭開水龍頭的動作卻還是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

從客廳看去,只能看見他被遮去大半的背影。寬厚的背部擁有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堅毅的曲線,不管是從視覺上或是實際接觸都是如此,有力而剛強、充滿足以令人信賴的力量,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讓自己下意識地以為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放心依賴這個男人;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

前夜他激動卻也迷惑的眼神倏然閃過眼前,很輕、很輕的,五島像是想要驅走那份心痛似的歎了口氣。

「……需要換藥嗎?」

沉思間,他已將廚房整理完畢,拿著藥箱回到了客廳。

「呃……那就……麻煩原先生……」下意識閃避的視線悄悄移向桌面,他走近身旁時投落的陰影竟有種意外的壓迫感,微微縮起肩,「那個……」

「……………………」默默在他面前坐下,打開醫藥箱才想起自己到頭來還是不知道到底哪些才是用得上的,呆滯了幾秒,終於淡淡歎了口氣。「五島。」

「……是?」抬頭的動作帶著些許不自覺的小心翼翼,望著他注視自己的眼神,卻在那同時驚覺原本隱藏在那之中的迷惘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竟是某種寧靜的、淡然的哀傷。難以反應的情緒在胸口匯集,突然很想再多說些什麼,微微掀動嘴唇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那個……」原清了清喉嚨,有些不自在地搔了搔頭髮,卻不再挪開落在他臉上的視線,雖然緩慢、卻也清楚地開口:「你很在意我……對吧?」

「………………」僵直了好一會兒才緩慢地眨著眼睛,在那瞬間完全停頓的大腦過了半分鐘才開始火速運作,努力又努力試圖判斷對方的意思,又隔了不知多久才瞪大眼。「……咦──?!」

並不意外他驚慌失措的反應,原剛利比平常略低的嗓音有著不容懷疑的堅定,「我說的在意就是那個意思,這樣說雖然好像很奇怪……」直視的眼神坦蕩地幾近殘酷,伸手拂開他頰邊髮絲的動作卻又無比溫柔,「我想我沒有誤會什麼,因為我也、」

他像是比記憶中更加幽暗的眼眸隱約透出某種決然的氛圍,彷彿就算毀壞現有一切也在所不惜一般。突然意識到他說出這種話背後的沉重和覺悟,不知何時開始急促鼓動的心臟就像是被冰冷的手指使力掐住似的陣陣刺痛。

「你去東京那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為那一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才會造成這種錯覺,可是……」或許不自覺的視線悄悄投落在他受傷的左手,勉強擠出的笑容無比苦澀,「明明知道這種事一點都不正常,我還是……」

在停頓的瞬間才驚覺他語氣中壓抑的激動,隨著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前夜被他的唇觸碰的部位竟像是被火燒灼似的燙了起來。「……原先生……」

「本來,我認為不要再見面是最好的。」他突然抬起的視線不自覺地露出一絲驚慌,原神色複雜地搖了搖頭。「我想,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不是嗎?你覺得該怎麼做?如果我們、」望著五島手足無措的表情,就算有所自覺也說不出類似交往一類的話,猶豫許久,終究只是輕輕歎了口氣,「或者是……再也不要見面,把這一切都當成沒有發生過……」

先是一愣,其實隔了好半晌才慢慢瞭解他說的「再也不要見面」是什麼意思;他終究沒說出口的話又是什麼意思。雖然兩者一樣是毫無真實感的事,可是……

腦中突然浮現的,是入冬前那個午後,牽著剛洋的手正準備回家時,聽見剛洋回頭叫著「醫生醫生~~」也就跟著轉身望向自己的原先生眼中淡淡的擔憂;和他手掌溫暖的重量。

如果把這一切都當成沒有發生過,那麼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這樣子的原先生、不,也許連「原剛利」這個人都再也──

只是想像,胸口就像是被無形的手撕開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從中湧出的空洞感無以名之,卻在眨眼間漫無止境地泛散開來,心慟措手不及。

「我……」細微蠕動嘴唇,好不容易擠出了聲音卻滿是困惑,「這種、這種事情我根本就…………」想要避開他的視線,卻怎麼也無法移動分毫。他溫柔卻令人不由得感到悲傷的眼神像是說著「只要是你希望的……」,對原先生來說,我希望什麼,比原先生自己的希望要來得重要……嗎…………

猛地咬住下唇,幾乎衝口說出「怎麼可能當成沒有發生過-」這樣的話,卻在意識其中代表的含意那瞬間別開了頭。原先生欲言又止的原因和自己所想到的必定是一樣的,那不會是他或自己一個人的事,如果承認自己和原先生之間…………剛洋會怎麼想?其他人又──就算現在的自己以醫生的身份被島上的人們接受,但終究是從外地來的人,這樣的事如果被發現也許離開島上就沒事了,但原先生…………

明明比誰都清楚明白這一切,卻還是把決定權交給自己的原先生,是抱著怎樣的覺悟和決心……只是稍微想像,胸口就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狠狠踩踏那樣隱隱作痛。

「我想……」

並不想要多逼迫他什麼,但在他好不容易掙扎著開口那瞬間,才驚覺自己竟是屏著氣息等待他的答案。專注凝視他雖然逃避自己卻緩慢沉鬱下來的眼神,當他以幾不可聞的聲音低聲說出「分開……對大家都……比較好……吧……」時,其實並不意外的痛楚卻還是在頃刻之間一湧而上。

之後的沉默不知過了多久,抬起因長久保持同樣姿勢而有些僵硬的手,竟在嘗試挪動的瞬間發現指尖竟不由自主微微發著抖。眼角內斂的細紋漾滿苦澀,原深深吸了口氣,「……嗯。 」

微微弓縮著肩,明明很想逃開他注視自己的眼神中那份無奈的哀傷,卻不願、也不能挪開望向他的視線。下意識地挺直背脊,試圖展現的堅定卻連自己都知道其實薄弱得可笑。「原先生…………」

「也許……也許過一陣子……我們都可以忘記……」幾乎就要伸手輕觸他散落額前的髮,只是幾乎。倏然緊握的拳小心翼翼收回身側,又停頓了一會兒才慢慢站了起來,「暫時……不要見面吧,至少這段時間……」

緊抿著唇,五島只是仔細注視原的每一個動作,而後雖然勉強、卻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他緩慢開閤的唇像是小聲說著『保重』,恍惚看來卻又像是『再見』,滿脹胸口的劇痛沒有發洩的出口,在眼中的原剛利終於轉身離開的同時再無法抑制地掉下淚來。

其實並沒有真的聽到任何聲音,就算背對著,也能清楚知道那個人現在的表情,應該又是那副將所有痛苦深自壓抑,強忍著不哭出聲來的、默默流淚的樣子吧。

就像是之前在東京的那次;或是……像那個晚上不經意看見的……

用力閤上眼,逼迫自己抹去腦海中那張無聲啜泣的臉,掙扎著開口,語氣卻似歎息:「不准哭!不要讓我更、」用力吸了口氣,本該嚴厲的語氣在停頓的分秒份外顯得虛弱無力。

不敢回頭確認他的表情,動作艱難地挪動腳步,在走出客廳那瞬間,身後其實極其微弱的嗚咽像是穿透層層阻礙滲入空氣邊緣。明明只是淡薄的單音,或許那根本也就只是自己的幻覺也不一定,但原本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他無聲落淚的畫面竟彷彿突然流進了聲響,連帶他曾經在自己面前展露過的每一張悲傷的臉都無比鮮明。

僵硬的腳突然再也無法移動分毫。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地方在還走得開的時候──

不停不停不停地說服自己,失控的視線還是自顧自轉了方向。他不知何時竟強撐著受傷的腳站了起來,淚水不住滑落的眼眨也不眨,視線筆直凝定在自己身上,眼神裡隱約可見的絕望卻在窺見的同時狠狠刺穿胸口最脆弱的位置。

已經──

以為自己只是用力閉上了眼睛,猛然回神時才驚覺自己其實竟已站回他面前,甚至是用了幾乎要將他嵌進自己懷裡的力道,緊緊抱住他彷彿只要稍加外力就能輕易擊潰的身體。

迫切吻上的唇舌探尋他像是根本沒有想過閃躲的舌尖,疊合、含吮,每一次略微分開之後緊接著的都是更深切激烈的交纏。完全不同於之前的試探性的溫柔或略嫌粗暴的發洩,這一次只是單純的給予和需索,是向對方也是向自己,想要要求更多、更多、更多。如果交出全部的自己就能夠換得對方的全部,那麼就這樣做吧!反覆重合的唇舌都帶著同樣的思緒,混雜彼此越益激烈的呼吸卻沒有誰想到主動分開。

「咕嗯、」

不知何時,已扶著幾乎完全依靠自己而勉強站立的五島直接坐在矮桌上,炙熱的唇無意識地滑到他頸間,在輕柔咬上他敏感的喉嚨時,他突然脫口而出的喘息竟有些像是幼貓被從後頸提起時發出的呼嚕聲。

兩人都被嚇了一跳,回神那瞬間才猛然意識到雙方姿態的曖昧,五島有些尷尬地縮回不知何時環上他肩膀的手,在看到他專注凝視自己、沉默了不知多久,才低聲說出「對不起,我做不到……」那剎那複雜難辨的神情時,原本難以自處的慌亂幾乎當場化做淚水奪眶而出。

「對不起……對不起……」極為緩慢地放開原來環抱他腰的手,依然維持蹲跪在桌前的姿勢,只是稍微後退些許,靜靜看著他混雜了困惑驚慌卻也有一絲安心的表情,輕抿的唇有些無奈,拂開他頰邊亂髮的手溫柔卻不再遲疑,「我本來……以為我做得到……對不起……」

輕輕搖頭,囁嚅數回,終究只是默默緊握住他溫熱的手。微低的視線停駐在他肩膀原本堅毅、現在看在眼裡竟令人心痛的曲線。如果原先生沒有回頭,也許、也許自己就要忍不住開口叫住他了也不一定……不,如果原先生沒有回頭……

難以忍受在憶及當時重現的絕望感而下意識地垂縮著肩,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地說:「原先生只是……先開口而已……我…………」

「五島……」下意識輕撫他臉頰的手指猛然一頓,沉默的片刻像是思索著他話中的含意,又隔了好一會兒,雖然依然帶著擺脫不去的苦澀,卻還是輕輕、輕輕地笑了起來。「會很辛苦吧……以後……」

明明是描述未來的詞句卻充滿不確定感,背後隱藏的意義夾帶了太多殘酷,雖然在說出來之前就有所覺悟,但出口那瞬間,那份沉重在無形之中還是壓得人難以喘息。

窗外的月光在移動時緩慢探出雲層照了進來,像是要證明自己存在般的銀白色盈溢滿屋。

原來今天是滿月啊……

沒有真正化成語言,注視月光的神情像是這麼說,原緩慢挪動原本輕撫他髮絲的手指,無比輕柔地環住他略嫌削瘦的腰。

肢體相接有種令人安心的溫暖,抬起原本低垂的頭,小心翼翼望向原凝視自己的雙眸,雖然包含苦澀無奈卻也堅定不移的眼神是只有原先生擁有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以後會變成如何當然並不是不重要,只是現在……已經放不開這雙手……和這份溫暖了吧……

就著月光,五島微微偏過頭,放任自己將臉頰貼靠在他溫熱的掌心,隔了許久,才輕輕地、露出堅定溫柔的笑。「嗯,以後……」

✡ ✡ ✡

「唷呵~我回來囉~」

一把推開診療所大門,原本掛著燦爛笑容的和田先生在看見空蕩蕩的候診室時呆了呆,「咦?怎麼沒人?」左右張望,空無一人的診療所別說是病患,連平常總會待在櫃台的彩佳也不見人影。

「怪事……人咧?」歪歪頭,連行李都沒放下,才想轉身就在門上看見『本日休診』的牌子。「休診……耶……醫生不是應該回來了嗎?」疑惑地眨著眼,「就算醫生不在彩佳也會在啊……」邊嘀咕邊走進屋,隨手將行李擱在玄關,「醫生?彩佳?醫生~~?有人在嗎?我回來囉~~」

半天沒有得到回應,和田先生微微扁起的嘴顯得有些委曲。「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不死心地轉出診療所,才拐過車棚就看見許久不見的五島站在通往屋頂的樓梯邊,仰著頭不知在看些什麼,微笑的表情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拄著拐杖的姿態略顯搖晃、咦?

「醫生?!」

被突然的叫聲嚇了一跳,轉頭看見飛快往自己的方向跑來的和田,微微歪著頭的五島咧嘴一笑。「和田先生~回來啦。」

「是啊,我回、不對,醫生你的腳、還有手!」瞪大了眼瞪著五島用三角巾吊在胸前固定的左手,「怎麼會這樣?」

「因為這個笨蛋在東京做了蠢事。」

五島還沒來得及回答,從另一邊響起的聲音反倒先淡淡地給了一點也不像答案的答案。

「原先生……」

「咦,剛利也在啊?」順著聲音看去,抱著一疊衣服正從樓梯走下的竟正是原剛利。「醫生是怎麼了,不是去東京參加研討會嗎?啊!所以晚回來就是因為這個?」

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五島露出有些尷尬的笑,「總之,因為我自己太不小心……對不起。」

「道什麼歉啊……痛不痛?看起來好嚴重噢……」仔細打量五島受傷的手腳,和田皺起了眉。「還打了石膏……骨折了嗎?」

「嗯……稍微……」

「……醫生!」

像是完全知道和田先生想要說些什麼,五島搶先一步露出討好的笑臉,「我已經有認真地反省了,也被彩佳小姐罵過了,所以……」

看著醫生雖然不自覺但的確非常無辜的神情,和田深深、深深地嘆了口氣。

「真是的……醫生自己要多小心一點啊,不要老是讓大家擔心嘛。對吧,剛利?」抬頭的瞬間卻正好看見五島微微側著頭、以一種幾乎可以說是依賴的眼神看著站在他身邊的原剛利。

愣了一瞬,在眨眼之際已然消失無蹤的、五島那樣全無防備的神態彷彿只是幻覺,和田用力閉了下眼睛,再睜眼時只看到醫生一如平常的表情。

「怎麼了嗎?」

望著五島探詢的目光,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乾咳了兩聲,「沒、沒什麼。對了,剛利怎麼在這?」

低頭看看手上抱著的、剛收下來的衣服,原只聳了聳肩。

像是瞭解地點了頭,和田抬頭張望屋頂,「還有嘛?那這些我先拿進去好了。」將那疊衣服接了過來,一邊看著原轉身又走上樓梯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麼,很是愉快地將視線轉回五島身上。「對了~醫生知道我前幾天去了本島吧?」

「嗯,彩佳小姐說,和田先生是去參加婚禮吧?」

「是啊是啊,是我阿姨的兒子討老婆,新娘子很漂亮、又很有氣質唷~」用不知是感歎還是羨慕的語氣說著,一邊以手肘推了推五島的肩,「看到那麼漂亮的新娘子,就會覺得結婚真好啊~」

「結、結婚?」

微微瞇起眼,突然轉頭的同時幾乎貼到五島面前,「醫生,咲小姐還好吧?」

「嘎啊?」一愣,被他突然貼近的動作嚇了一跳,反射性地往後閃了些許才開口回話:「很、很好啊,不過他要到德國去了……」

「是喔……啊啊……想到以後見不到咲小姐就覺得好寂寞啊……醫生也是吧?」微微歪著頭,雖然這麼說了卻也不像是真的想要聽見五島的回答的樣子,或許也是因為察覺到五島那瞬間隱約的傷感,和田輕咳了聲,倒是迅速轉回了話題,「不過,結婚真好啊~我也想討個漂亮的老婆……」

不知如何回應,只好抱以乾笑。似乎對這樣的五島相當不以為然,和田微微瞇起了眼。「醫生完全不考慮這種事嗎?」

「呃……也、也不是完全……」閃避的眼神飄轉不定,最終卻不自覺地投向了上方。

疑惑地跟著五島抬起頭。樓梯上方是診療所的屋頂,屋頂上只有剛走上去的剛利,「醫生在看什麼?」

一驚,「唔、欸……今天的天空好漂亮喔。」

「是啊……可是不是每天都這樣?醫生不要逃避話題!」

「我、我才沒有……」微微一縮,雖然試圖反駁聽起來卻相當無力。

「算了,」將有些滑落的衣服抱高了些,「我先把這些拿進去囉。啊,醫生不要站在這邊,既然受傷了就要好好休息!」

「嗯,我知道。麻煩你了。」乖巧點頭,望著和田邊搖頭邊轉身離開的背影,五島不由得暗暗舒了口氣。

「你們在說什麼?」

「原先生?」聽到聲音才發現他已經抱著剩餘的衣服走了下來,五島搖了搖頭,「沒、沒什麼。」

略挑起眉,「哦?」

「唔欸……我們在說……今天的天空很漂亮。」

用一種也許根本沒有自覺的、滿是寵溺的眼神注視他微微仰起頭,裝作望向天空的動作,明顯只是轉移話題的拙劣行為光只是看著就不免覺得一陣好笑,在想到時間場合都很不適宜之前,已經低頭輕輕吻了他的唇。

「原、原先生-?!」

平時總是略嫌嚴峻的臉部線條此時卻是溫柔,低頭湊近他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在他漲紅臉往後縮去的瞬間竟忍不住笑了出來。率先轉身,「進屋去吧。」

呆站在原地,映在眼底的、他從容的背影在陽光下竟有種溶進藍天中的錯覺。不自覺地抬起手,明明就像只在觸手可及的距離事實上卻是遙遠,難以忽視心頭緩慢湧起的沮喪情緒,微微抬起的手就這麼僵在半空默然成拳。

「五島?」

來不及將手收回,原本走在前方的男人竟突然轉回了頭,看著他呆愣的表情疑惑地皺起眉,而後像是無奈也包容地笑著伸出了手。

胸口複雜的情緒無以名之,在察覺他只需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能輕易趨去自己的迷惑不安時,不禁輕輕地、有趣地笑了起來。用力緊閤了眼眨去眼中微泛的水氣,搖搖晃晃地加快腳步,向著他所在的方向。

「就來了~」

後篇由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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