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Fandom:King Arthur: Legend of the Sword/亞瑟:王者之劍
Relationship:ArthurBill(無差)
分級:PG-13
[Summary]
本文與Sun Will Set for You、(未公開)番外收錄於小說本《Shadow of the Day/白日暗影》(已完售)
前篇由此去→●●●
「我們要回卡美洛了嗎?Bill。」
「那是不是老鷹啊?Bill。你看!在那裡!」
「Bill、Bill,我可以過去看看那個嗎?就在那裡,紅色的那個,那真的是蘋果樹嗎?這個時候會結蘋果嗎?可以吃嗎?」
「Bi──ll──我可不可以不要吃烤兔肉?我們已經吃了兩天了,我可以吃麵包和蘋果就……不可以嗎?」
「耶Bill最最好了!」
孩童小巧的頭顱歇靠在Bill胸口,他低頭確認那剛才還為林間幾頭逃竄的野鹿大呼小叫的孩子已經直接在身前睡得打起呼嚕,不知第幾次忍不住好氣又好笑的嘆息。
這幾天以來他已經對一個五歲的孩子說睡就睡說醒就醒毫不拖泥帶水的能力有了深刻體認。
「小孩都是這樣。」一名隨行的近衛對他們咧著嘴笑,他說著他家裡的兩個幼童「的確沒有殿下活潑」,但,也差不多就是這樣。
雖然沒辦法更進一步驗證,但幾名家有孩童的近衛都表示五歲的Arthur「看起來和我家孩子差不多」,Bill和Percival為了Arthur變成擁有不錯表達能力的五歲,而非更幼小的嬰孩這一點心存感激,至少他們能夠一再口頭確認Arthur「我沒有哪裡痛啊?你們幹嘛一直問?」,而不用太過擔心他有什麼表面上看不出來的不適。
以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Arthur近乎異常的好相處,自主性更是出人意料的高──也不是Bill對五歲幼童有多少認識,但Arthur依然比他模糊的印象中接觸過的五歲孩童更不在生理需求上令人煩心(不得不說,就算是親如Bill也沒有自信不會因為必須處理幼童Arthur的任何生理需要而崩潰,更別提一臉尷尬的Percival,以及,是的,Bill不能忍受哪怕是任何一個家裡就有孩子的近衛抱起Arthur)。
飲食和基本的盥洗就算需要協助,他也已經能自行打理大半,雖然Arthur像是對大人們總用看起來就是臨時縫改的衣物裹著他滿是疑問,卻對不合身的打扮沒有不滿。或許是對能夠騎馬旅行而非困在馬車裡滿心雀躍(一開始他們的確找來了馬車,但Arthur異常堅定地拒絕待在車廂,即使每個人──甚至是Bill──都願意陪著他他也不斷搖頭,圓滾滾的眼睛像是蓄滿淚水卻硬是忍耐沒哭出來,沒有人──尤其是Bill──能狠下心對那張小臉說「不」),在深秋的涼意中他似乎樂於窩在被Bill的體溫烘暖的斗篷裡,只探出一顆頭不住張望周遭,對路上看到的每一樣東西都心存好奇,對每一樣好奇的東西都有一連串疑問而每一個疑問開頭的句子都以「Bill」作結。
在最初幾天的新奇混亂之中,他皺著小臉接受了大人們對他說的「前陣子你病了一段時間,我們帶你去傳說中治百病的冷泉治療」這種引人疑慮的說法,也對「國王和王后不能離開卡美洛太久」這個理由勉強忍耐,但,「Vessie呢?」、「為什麼我生病的時候Vessie不在?」成了可怕程度僅次於「爹地媽咪在哪裡?」的提問。
Bill和Percival都記得Vesta,那個溫柔和善的女孩,她是Simius公爵的小女兒,在Arthur出生前就被選為小王子的第一保姆,高貴且親近皇室的家世不是她討人(尤其是Arthur)喜歡的原因,卻無疑是她死於那場叛變的理由。事隔多年,Bill和Percival當然變不出另一個Vessie,卻也說不出她早已在戰亂中死去。
「Vesta她……結婚了,所以沒辦法陪殿下一起來。」Percival難得的機靈應變得到Bill感謝的一瞥,「所以她才要我們陪你。」
Bill的補充換來Arthur哀戚但友善的凝視,年幼的孩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安安靜靜爬上Bill大腿,頭縮在他肩窩,小手抓著他肚子上的衣服一角,「喔。」Arthur小小聲說,整個人彷彿縮成了沮喪的一顆小球。
大人們對此無能為力,Arthur對Vessie不在身邊的憂慮似乎更強過暫時見不到父母,而後可能是因為他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Bill,也可能是因為Bill就是那個最常待在他身邊、足夠令他感覺安心的人,所以他把所有期待與人親密接觸的需求一股腦倒在Bill身上,他對Bill總會和自己睡在同一個營帳(或房間,端看他們是否會為了稍有品質的食物和洗漱,在遇見有旅舍的城鎮時進城投宿)似乎心滿意足,白天更是整天不願Bill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哪怕只有半步。
「他會黏著你,也不是很奇怪。」一天夜裡,Percival在Arthur吃完飯直接趴在Bill腿上睡著之後,注視著那兩人,他突然這麼說。
換了別人定然會得到Bill的白眼,但Bill已經認識Percival多年,知道這位寡言的同僚兼友人從不是樂於八卦的個性,會這麼說大概也只是有感而發。「我看起來像是很親切嗎?」Bill小小嗆了他一句,更多只是不帶敵意的抱怨。
意外地,Percival卻輕聲笑了出來,「你的親切都是假的,Bill,」他說,以一種相識多年才能有的溫情與透徹,他對Bill的瞪視回以「我們都認識多久了」意味的聳肩,「不,不是因為你可以讓自己看起來好像很親切,而是因為你愛他。」Percival的聲音裡帶著某種無需置疑的自然而然,「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小孩子?他們不用看就知道。」
Bill在Percival起身給他倒了杯酒,拍拍他的肩留下一句「晚安,Bill」時才注意到自己可能發了會兒呆,他在Percival用指尖輕觸Arthur柔軟的臉頰,輕聲說了「晚安,陛下」時愣愣回了句晚安,看著男人走出營帳的背影,突然驚覺Percival從來不曾對他和Arthur之間的關係有過任何評論──即使是在Arthur爆炸性地公開說出他倆睡在一起的時候。他不像Tristan或Blue那樣明擺著和Arthur站在同一陣線;卻也不像Bedivere那樣既崩潰又忍耐地用各種方式強力表達「求求你們再多考慮考慮」的心思,他只是安安靜靜站在一旁,而態度從不改變。
Bill感謝他的從不改變,尤其是此時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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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打聽到那個吹笛人的消息還是比想像中稍微容易一些。
雖然僅是透過口耳相傳,從這個村莊到那個丘陵,不過或許是因為他在這陣子以來不知不覺闖出了名號,也可能是因為他所經過之處都曾經傳出各種天災,聽說過這個人的人比預期中更多得多。最早那幾個失去孩子(而非拿孩童獻祭)的村莊提供「我們聽說他很厲害」、「在倫丁尼姆也是大人物」、「他的笛子真的能吹出吸引人的音樂,我聽見了!……有點恐怖」,之類情報,當然,對首都消息無比靈通的Bill表示這個名字從沒在他的情報網中出現過,反而是Arthur從那些對外表的共同描述想起了某個人。
「那聽起來很像Mike,」Arthur回想,對Bill詢問的視線很快地點了下頭,「我們都叫他塌鼻子Mike,他的鼻子有點,」Arthur伸出手指在Percival鼻樑前隨意比劃了幾下,「引人注目。」
Arthur記憶中的塌鼻子Mike一直沒混出什麼格局,早年曾經在(非常、非常)靠近貧民區的地方頂下一間屋子,做著出租房間的生意。
「我知道他!」Bill訝異地說,「就算是我,再無處可躲也不會到那地方去,」他因回憶皺起眉,「那個人比最沒有誠信的人更不可靠。」
「那你就認識他了。」Arthur聳起肩,「他出租房間的定價公道,還比一般更便宜一些,很容易吸引不想花太多錢又初來乍到的人,而且他週租,很多傻子會以為那表示他不怕房客住一天就跑,但事實上,他是讓第一天就想搬走的人不得不多付其他六天的費用。」
「聽起來不是老實的生意人,」Bill自己說著都覺得好笑,「你和他打過交道。」
那根本不是個問句,Arthur瞇起眼,微笑無比真誠,「有一陣子我們算是朋友。」
直到他鼓吹他的客人把Arthur的人帶回房間。
在Arthur的地盤裡沒有多少規矩,或者說,其實只有一個規矩:她們永遠可以拒絕自己不想做的事。
在妓院裡,Arthur總是能夠確保這個規矩被嚴格遵守,但離開他的眼皮底下,再加上一些對Arthur的風格毫無認識的異鄉人,事情就不一定了。
只要大家開心而且代價合理,Arthur對任何事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那一次,有個男孩兒受了傷。
那個客人平常只找女孩,那天或許是心血來潮,他帶了個漂亮的男孩離開,過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後再沒有人知道,只知道那客人再也沒出現在倫丁尼姆,而塌鼻子Mike那間屋子很快就換了新的主人。
「我很確定他離開倫丁尼姆時還只是個普通的生意人。不老實,但不老實的方式也很普通。」Arthur說。
「聽起來他會離開和你脫不了關係?」Bill也不是真心想問,Arthur對他眨眨一隻眼睛,神情戲謔,「我說了,有一陣子我們算是朋友。」
但Arthur也對塌鼻子Mike離開倫丁尼姆後的行蹤毫無線索,更對他怎麼會搖身一變成為吹笛人一無所知。
其中一個村莊給了他們「我在北方的叔叔問過我們怎麼趕走老鼠,或許他們也會去找那個吹笛人吧」這樣的消息,對於Arthur彷彿漫不在乎的詢問:「你們沒聽人說,找過那個吹笛人的村莊都有孩子跟著失蹤嗎?」,村民們只困惑回以「但老鼠真的沒啦?」,彷彿無法理解Arthur提出這件事是為了什麼。
對村民來說,一場鼠害、一次欠收帶來的可能就是整個村莊的生存危機,在存活威脅之前,是不是有誰家少了未來的人力,真的不是他們會有心力多加注意的事。
「他們甚至連老鼠都還沒看到。」Arthur在他們離開那個地方後這麼說,乍聽像是感覺好笑但沒有一絲笑意傳進眼裡。
他對這一切感覺憤怒,卻同時知道那些村民沒有真的做錯什麼,他們錯的是沒有做什麼。他們沒有想過求證這些傳言到底是不是能夠相信;他們沒有想過去懷疑這個傳言運作的基礎其實毫無根據;他們甚至沒有想過先查清楚自己的村莊是不是真的正在面對災難;他們沒有思考。
但他們本來可以。
Arthur沉默的憤怒或許隱隱影響了整個隊伍,他們很快找到那個位於更北,更早一步進入冬季的村莊,比本來預期的進展更快得多。
面對騎士們的質問,驚慌失措的村長結結巴巴地說明「那個吹笛人要的錢我們付不出來」,所以「他很生氣地走了」,「不,沒有孩子不見,我們,呃,其實那個,住在森林邊角的那個怪怪老女人幫大家做了計算」。「計算」旁邊一個村民嚴肅地讀出這些音節就像這個詞彙本身就具有魔法般的力量,「我們今年的收獲沒有比去年差上多少,我們也不曉得為什麼好多村莊一直說著今年欠收,不不,她不是女巫啊大人,她就只是,呃、怪怪的老女人,我們用針戳過她,她有掉眼淚的!」
和村長擠靠在一起的村民們此起彼落地用力點頭,小心翼翼地問著「那女人不會被帶走吧大人?」、「她就只是老了點,醜了點,呃呃、怪了點,付她兩枚雞蛋她就肯幫我寫信,她人很好的啊大人。」
「我們不會帶走任何人,」Arthur說,承諾莊嚴一如王者應有的面貌,有一絲柔和爬進他湛藍似深海的眼底,光只是如此就讓驚疑不定的村民們能夠跟著露出一點微弱的笑。「你們知道嗎,有一種人專門在做這個,幫忙大家學會想清楚什麼事可以做,又有什麼事是不管感覺起來好像再對也絕對不可以做的,」Arthur微微偏著頭,逐一看進每一個村民眼底,「你們有誰聽過『老師』這個東西嗎?」
Bill和Percival並肩站在稍遠一些的地方看著那一群從困惑、安心再到慢慢露出信賴眼神的村民,以及神情自若與他們混坐一處卻竟絲毫不顯突兀的Arthur,忍耐著不要為此笑出聲來。他在Percival靠到耳邊,低聲說著「他甚至不用說出他是國王」時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那或許是這大半個月以來,他第一次看見Arthur眼底浮出真正的笑意,他不想、也不會承認,但他的確著迷地注視著他的王、他年輕的情人,怎麼也捨不得轉開視線。
後篇由此去→●●●